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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 第八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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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 第八十五章

◎回京。◎

雲霽像是睡了一覺忽然想開了似的, 第二日清晨就收拾好行李,等韓自中起身。

韓自中睡眼朦朧,揉著眼睛問:“咋了?怎麽突然想回去。”

“人生苦短, 往事難追。”雲霽口吻淡淡, “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,不如上陣殺敵。每殺一個契丹人, 我心中的恨就少一分。”

韓自中陡然清醒,眼前是熟悉的面孔, 神情卻十分陌生。她的臉上刻滿了冷漠, 曾經靈動的眼睛裏只剩下深沈的恨意。

“我所承受的痛苦,定要契丹人十倍、百倍的償還。”

*

一回到歸州營, 雲霽放下包袱就去見了韓武。

她神色如常, 單刀直入:“從今往後, 寧武關的大小戰役, 歸州營都要參戰,沒有例外。”

契丹軍隊行兵打仗時有一個慣例, 領兵的主將會把家族的圖騰畫在旗幟上,在陽方堡前的是一只狼頭。

她要找到這個狼頭, 為阿辰報仇。

“可以。”韓武道。

“歸州營的糧草, 要比之前多兩成。歸州營的將士, 我要自己挑。”雲霽終於提到了糧草,她不想再把命交到別人手上。

“可以。”韓武沒有猶豫,立刻答應了。

“我的話說完了, 先走一步。”雲霽起身告退, 韓武的聲音從身後追來, “雲霽, 是我對不住你。”

雲霽腳下頓了一頓, 旋即毫不留情地走出了營帳。

自此,漫漫黃沙中出現了一支讓契丹人束手無策的隊伍。

契丹很少大軍行動,擅打游擊戰,往往以小隊的形式出現。雲霽抓住了這一點,見招拆招,也將歸州營劃分為小隊,似鬼魅般游走於外三關,反覆無常,如同神兵天將,極擅突襲。

一旦發現契丹小隊的蹤跡,如風卷殘雲,似秋風掃葉,絕不給他們掙紮的機會。

韓自中帶隊沖鋒,他們身著鐵甲,佩劍或是提著長矛,馬鞍上掛著一把冒著寒光的彎刀,似數道雷霆閃電,猛烈地劈向契丹小隊。

先沖散他們的隊伍,再逐個擊殺,寒光凜凜,鮮血四濺,一顆顆頭顱從馬上滾落——這也是和契丹人學的。

戰場就是比勇,比狠,比不怕死。

第一波沖擊後,總有僥幸逃脫的契丹人,他們突破圍剿,自以為撿了一條性命,雲霽則帶著另一小隊在高處攔截。

霎時間,密密麻麻地弩箭襲來,契丹人的盔甲十分厚實,但不能全身包裹,在弩箭齊射的情況下,金屬與金屬的聯結處容易斷裂。

等到盔甲千瘡百孔,雲霽挽弓搭箭,一支支羽箭像長了眼睛似的,直勾勾地取人性命。

所到之處,如陰兵過境,斬首斷旗,不論契丹人還是宋軍,私下裏都稱呼其為:閻羅軍。

春去冬來,寒暑交替,一晃眼已是景泰十三年。

三年來,雲霽與韓自中帶領歸州營將寧武關邊防外擴三十裏,累建戰功。

秋高氣爽,韓武站在寧武關西邊的瞭望臺上,安靜地看著大漠裏正在練兵的雲霽,只見她利落上馬,左手勒繩,右手持弓,兩腿一夾馬肚,朝著前方的士兵奔去。

士兵們穿著鎧甲,四散而逃,雲霽緊追不舍,在極快地速度下雙手脫繩,僅用雙腿馭馬,她拉弓放箭,接連不斷地擊中士兵們的後背。

直到箭筒見底,她才慢慢地停下來,前傾著身子,用弓弦挑起地上的箭桿。

韓自中很得意的湊過來,笑道:“可惜了,差一點就射中我了。”

“不是差一點。”雲霽繃著臉,“是我技藝不精。”

“你的騎射在寧武關稱第二,沒人敢稱第一。”韓自中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別把自己逼得太緊,我這個閻羅軍前鋒可不是吃素的。”

兩馬並行同歸,韓武朝倆人招招手,示意他們過來。

“咱們一起走走?”韓武看著兩人道。

雲霽語氣依舊冷淡:“末將營中有事要處理,就由韓副將陪您吧。”

“哎?”韓自中看了一眼雲霽,不樂意道,“我不陪,我也有事。”

三年了,雲霽還是這個態度,韓武將倆人神情看在眼中,心中難免酸澀。

他清了清嗓子,對雲霽道:“既然你有事,我也不耽擱了。你們倆抓緊將手頭上的事交代清楚,九月初九啟程回京。”

雲霽聽著韓武的話,不由地楞了一下,視線落在遠處的沙丘上。

回京,遙遠卻莫名熟悉的詞。阿辰死後,她再也沒有寫過一封家書。一門心思撲在歸州營上,用一場又一場的戰爭麻痹自己。

世上難事莫過於自欺。那些刻意想忘卻的傷疤,總會在夜深人靜時默默潰爛,鮮血淋漓。

她看起來面色沈郁:“如果要回去,也應當是明年初春。”

這回輪到韓武發楞了,聽她的語氣,倒像是不想回京的意思?

“歸州營名聲在外,官家很是高興,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你和韓自中。”韓武摸著胡子,“早晚都是要回去的。”

身後突然傳來韓自中的聲音:“不想回去就不回去,有什麽大不了。你不回去,我也不回去,我們就一直呆在這。”

“不許胡說,這可是官家親口和王相公說的話!”韓武低聲訓斥,“聖旨過兩日就到。”

雲霽忍不住回頭看他,韓自中面上有著極深遂的認真,她有一段時間沒有細看韓自中了。戰爭在他的臉上刻下了許多細小的痕跡,五官相較之前更加銳利,莫名帶著一股凜冽殺意。他的眼裏滿滿地映著她。

她沒有精力再去判斷他話中深意,只是笑了笑:“這的水土不養人,待咱們平了契丹後,自然是要回去的。”

又是四兩撥千斤,韓自中索性撥弄了一會頭發,不接話茬。

韓武看出了其中門道,但孩子們的事總歸是孩子們自己解決,他很難插手,尋了個理由先行一步。

臨近正午,日光也逐漸變得毒辣,雲霽上前拍了拍韓自中的膀子:“發什麽呆?咱們還有很多事要交代清楚,你總不想提心吊膽的回去吧?”

韓自中最煩雲霽這樣,打一個巴掌再給一顆甜棗,偏偏他還就吃這套,當真是沒出息。

他癟著嘴,像是憋了一股氣:“知道了,雲正將!”

*

九月初九,辰時剛過,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地離開寧武關。

明威將軍韓武領八百人馬,奉命回京述職。九月二十四,抵達汴京,駐紮在離城十裏遠的梁橋驛。

既然到了汴京,韓武把雲霽喊道跟前,體貼道:“你哥哥如今住在龍津橋南邊,等軍中上下歸置妥當,我送你去。”

大抵是近鄉情更怯,雲霽很難得的沒有駁韓武的面子。

韓武和韓自中將她送到府門前,韓武叮囑道:“二十六日是大朝會,醜時三刻,我來接你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她彎腰下車。

韓自中自然地跟著她下車,雲霽疑惑地望了他一眼,韓自中摸著後頸,後知後覺道:“跟習慣了,忘了你是回家。”

雲霽被他逗樂了,噗哧一笑:“別貧了,後日再見。”

“好,後日見。”韓自中目送著雲霽上前叩門。

不一會就有小哥開門出來,眼前這位小娘子作郎君打扮,氣勢逼人,他磕磕絆絆地問:“您找哪位?”

“找你家老爺。”雲霽故意板著臉看他,“你和他說,雲霽回來了。”

小哥顫巍巍地“哎”了一聲,心裏直犯嘀咕:老爺也姓雲,這位奇怪的小娘子也姓雲,怕不是親戚?

他不敢怠慢,腳下飛快地去稟告。

雲霽在門口又站了一會,忽然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夾雜著熟悉的聲音:“人呢?怎麽沒請進來?”

光是聽見聲音,雲霽就已經紅了眼眶。

門從裏頭打開,兄妹倆相對而立,雲安淚如雨下,怔怔無言。

他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,痛,不是在做夢。他快步上前,又不敢靠的太近,上下將人仔仔細細地打量一遍,突然結巴:“回……回來了?”

雲霽一笑,眼淚就跟著落下來。

“大哥。”她喊,一邊撲進雲安的懷裏,“雲霽回來了。”

崔清桐領著兩個孩子匆匆而來,雲霽探出頭來,脆生生地叫道:“清桐姐姐,我回來了。”

“回家,回家再說。”雲安抓住雲霽不撒手,他生怕自己一松手,人就不見了。

大門關上後,斜對面巷子口裏鉆出一個人影來,他在雲府門口張望了一會,又消失在巷子深處。

張殊南坐在木蘭閣的平臺上,他面前擺著一張矮案,還是雲霽放在這裏的。

“二娘子回去了。”趙靖道,“是韓將軍送回來的,他身邊有一位小郎君,似乎和二娘子很是親近。”

寧武關歸州營副將韓自中,和雲霽一樣也是寧武關軍報裏的常客。張殊南對他的印象很深,三年來他似乎和雲霽形影不離。

張殊南平靜地看著湖面,吩咐:“派人盯緊些。”

“是。”趙靖應下。

家仆呈上一封自桑皇後宮中來的鸞箋,張殊南靜看湖景,眉眼下盡是深沈。

“還是江南好,水霧彌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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